由此，我再想到林林总总、总总林林的《办法》、《细则》、《规定》之类的规章，尤以行政规章为甚，儿子们虽不一定参与制定，却一定是老子们制定的。儿子闯祸了，拿出来与他人评理的便首先是这些部门规章，如此立下来的规章，大概都是向着儿子们这一方的。将来儿子们成了老子，也还会这样的立下去。这成了一种立法文化，一种立法传统。
景汉朝，河北省高级法院的一位副院长，谈到了“司法改革与中国文化”的问题。景先生说，司法改革难，难在中国文化“撞击”现代司法制度。对此我是深以为然的。我还以为，立法改革也被中国文化纠缠上了。譬如上面所述的部门规章，原本是用来约束自己人的，不想竟还要当作竞赛规则，既然要充当竞赛规则，当然不能约束自己太深了，否则便是作茧自缚——这样的事行政机关的老爷们是万万不干的。诸如此类的行政立法成了中国立法的一大奇观。
《立法法》终于登台了亮相了。然而到现在为此，《立法法》还是舞台上的戏，与民众的现实生活还是相隔遥远的，因为老子们制定的办法、细则、规定之类的东西，还象一座座的雷峰塔，高大无比地耸立着，把立法法远地远挡住了。
有人为撼动这些雷峰塔，出来呐喊了。一位律师，我的同行，状告铁道部门春运期间涨票价，据说官司的结果是理所当然地输了，但终于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，从某年开始，春运票价涨不涨，要先举行听证会，还有其他几个部门的收费，也要如此。民众渐渐的可以看到《立法法》的和蔼面孔了。
而我还是担心，为于萍担心，为我的同行担心。《刑法》第306条还没有改，这一条是比雷峰塔还要雷峰塔的。禅海法师们还没有死，只不过摇身变成了蟹和尚，一有机会，还要现身原形的，还会拿306条作雷峰塔。
鲁迅先生是为许仙和白蛇娘娘鸣不平的，然而终究没有摆脱母亲送给他的礼物——一位名叫朱安的小脚女子。他骨头是最硬的，终生不与朱安同居，然而没有摆脱。也许是因为母亲的缘故，也许是心太软。这也是中国文化的一种罢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