冯象:我刚学外语的时候,对十八、十九世纪小说、法国象征派和英美现代诗感兴趣,稍稍深入后就发现《圣经》对西洋文艺影响巨大,开始阅读。考进北大西语系后,中世纪文献大多和基督教有关,所以《圣经》是必修的科目。
记者:您怎么会产生重译的念头?毕竟现在流传的中文译本已经快有一百年的历史了。
冯象:十多年前我还在耶鲁法学院的时候,有位神学院的朋友找我讨论经文,他用的就是国语和合本。以前我没有读过中文译本,拿来英语钦定本一对照,发现错译、漏译和语言风格上的问题不少。
清朝末年,当时有很多英美新教派在中国传教,互相之间经常打架,后来他们意识到这对传教不利,就决定联合起来翻译一个统一的《圣经》译本,这就是和合本。一些外国传教士加上中国助手在上海组成了一个班子,一共翻译了三个版本:文言的、半文言的和白话的,最后一种流行比较广泛。
和合本在1919年全部翻译完成,是一项很大的工程。但它是以传教为目的搞的,翻译人员的中文水平又低一些,从学术的角度看不太讲究精确,有些也翻译得不巧。到了“五四”时期,白话运动掀起来,和合本的白话就显得很怪,今天看起来就更怪了,以至于有些看不懂。《圣经》的原文是朴素、圣洁、雄健而热烈的,到了中译本里成了半文不白的“洋泾浜中文”,这和《圣经》译本在西方各国的崇高文学地位形成了对比。从这点来说,我觉得我应该重新翻译。
记者:您希望您的翻译能弥补旧译本的缺陷?
冯象:在西方,《圣经》是一部文学巨著,翻译得很好,发行量世界第一,但在中国就是一个遗憾。我不是信徒,只是从文学的角度想做点贡献。我也并不想取代什么,就是希望能贡献出一个质量好一些的译本。在所有的外国文学经典里,我觉得《圣经》最值得翻译,这个事恐怕也没几个人做。别人不做的事情我要做,就像当年别人都不读书的时候我读书一样。对《圣经》本身我一直很有兴趣,尝试着翻译了一下后,觉得自己还能干这个活儿,就干下去了。
我译的《摩西五经》已经在香港出版,在那里出版就是想在汉语基督教研究的中心得到一些评价,听听他们的看法。那里的学者和教徒也进行了讨论,给我的反馈是认为语言很好,但在教义方面可能有不同意见,因为我不是信徒,没有任何派别意识,我呈现的是主流的学术意见。
记者:重译工作已经完成多少了?您计划多长时间译完?
冯象:已经完成的《摩西五经》,也就是五分之一的内容。第二卷是诗,刚译了一半,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应该能完成。翻译《圣经》快不了,因为牵扯很多问题需要查大量资料,时间上也只能找空闲,慢慢来,所以多久完工不好估计。幸好也不是没有中译本,多着呢,我不过再贡献一个就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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